6月16日,全球三大經濟權威人士雷·達利歐、肯·羅格夫與尼爾·弗格森罕見聯合發聲,直指美國國債危機已至臨界點。達利歐將其喻為“經濟心臟病”,警告若財政赤字不壓至美國GDP的3%以內,長期利率負擔將引爆災難性后果;羅格夫預測未來4—5年恐現債務危機;弗格森則揭示殘酷現實:美國國債利息支出已超國防預算,全球資本正悄然撤離美元體系。
這些預警絕非空談。一個月前的5月16日,國際評級機構穆迪將美國主權信用評級從延續108年的Aaa下調至Aa1。美國長期以“債務貨幣化”填補赤字的飲鴆止渴模式,如今正加速美元根基的崩塌:5月美國長期通脹預期升至4.6%,消費者信心指數跌至50.8,為歷史第二低點,10年期美債收益率突破4.5%,30年期更站上5%的高位。
作為全球“無風險資產”,美元信用體系的核心地位正受到動搖。穆迪指出,美國財政惡化速度遠超同類國家。因此,新興經濟體加快防御性機制布局:金磚國家大幅提升本幣結算比重,東盟國家則啟動區域數字貨幣結算試驗。
美國財政困境的嚴峻程度已難以掩飾。截至2025年6月,聯邦債務總額突破36萬億美元,占GDP比重高達123%。僅2025年6月,美國就有超過2萬億美元國債到期。而且,美國2024年國債利息支出首次超過國防預算,達1.1萬億美元。美國經濟頹勢已同步顯現:2025年一季度GDP環比萎縮0.3%,創3年最差表現,而貿易保護政策推高進口成本,反噬本國消費市場。
美國財政已深陷自我強化的惡性循環。穆迪報告顯示,每征收1美元稅收就有19美分用于支付舊債利息,這意味著近半財政赤字實為債務自我繁殖的產物。短期債務結構加劇風險:2025年10年期美債收益率攀升至4.5%,帶動30年期抵押貸款利率升至7.2%,嚴重抑制企業投資與居民消費。
政治極化更讓美國財政改革寸步難行。白宮將財政惡化歸咎于“前任政府的過度支出”,國會兩黨互相指責對方導致稅收失衡。這種互相掣肘的政治生態使美國財政的結構性改革舉步維艱。歷史經驗表明,當債務與GDP之比突破120%后,政策調整窗口期通常不足兩年——美國經濟似乎正站在懸崖邊緣。
制度性失衡也在持續加深危機。福利支出呈現剛性化特征,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等強制性支出已占聯邦預算的73%,大幅擠壓財政調整空間。美國稅收機制陷入失效狀態,企業稅率從35%驟降至21%后,政府未能相應縮減福利支出,導致稅基持續萎縮與赤字加速膨脹。
當前的美債危機,本質上是全球經濟治理結構滯后于經濟現實的必然結果。自1944年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美元霸權以來,單極貨幣體系在全球多極化發展的浪潮中日益暴露其脆弱性。它的深層矛盾集中體現在三個方面:美國國債輸出機制嚴重失靈,持續發債維持全球主導地位的操作,使發展中國家成為其通脹溢出的主要承受者;全球政策協調機制存在結構性缺位,G7等傳統框架對美元發行國債缺乏有效制衡;新興市場話語權長期缺失。
變革浪潮已在全球范圍掀起。國際金融機構改革加速推進,IMF特別提款權分配比例的討論持續升溫,新興經濟體強烈要求決策權與經濟體量相匹配。主權債務重組機制的構建取得突破,G20與IMF年會頻繁探討建立多邊法律框架。區域性金融安全網絡加速擴展,亞洲清邁倡議正從臨時性危機應對工具轉向制度化安排,本幣互換協議覆蓋范圍持續擴大。
當達利歐發出“經濟心臟病”的警示,這場被長期低估的美債危機,正在政治極化的悶雷聲中積蓄著顛覆性能量。美元霸權裂痕的深處,一個多極共生的國際金融新秩序,已經日漸顯露出清晰的輪廓。(作者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經濟傳播研究中心學者)